第5章 囹圄
“入雲殿下,小心,他們說不定是魔王的手下。”奇人立刻擋在入雲面前。
“顯然我們已經被團團圍住。”蘭丸補充道,並站到奇人身邊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入雲。
“糟糕的一天。”入雲不耐煩地嘀咕。
包圍他們的士兵們全部穿著銀白色鐵皮铠甲,右肩上都雕刻著類似家徽的花紋。每個人左手盾右手矛,似乎找不出什麽破綻,他們面無表情卻又整齊劃一。
而一邊早已安靜伏著的怪物因爲疲勞陷入了沈睡,只剩粗重的呼吸回蕩在緊張的空氣裏。
包圍他們的隊伍中,有一個騎著黑色高馬的青年,他陰著臉,銀灰色的長發用紅色粗繩束起,肩頭紫色羽毛和白色戰袍格外映襯。寡淡的表情,卻有一種似笑非笑的錯覺,但更讓人注目的是他那雙如魔物般的金色瞳孔。
他的左手微微下垂,鮮紅的液體染透了他的手掌,但他身上卻毫發無損,顯然並不是他的血。他攤開手掌,手心裏赫然有一顆眼球,他用食指和大拇指輕輕拿起眼球說:“有時,自己的雙眼看到的並非真實,所以要借別人的眼睛看一看。”
銀發青年用冰冷又富有磁性的聲線對著身邊一人輕聲喃語。
“是的,明智大人。”
那人向明智點了點頭,他全身裹在一件巨大的黑色絲絨鬥篷裏,密不透風,帽子蓋住整個腦袋,臉完全淹沒在黑色陰影之中,只有露出的雙手讓人能夠攫取一些人類的迹象,但手上卻纏滿了黑色繃帶。
明智隨手丟掉眼珠,他的拇指劃過自己的薄唇,留下一抹殷紅。
“今天就夠了……剩下的你來處理,霧藏。”
“好的,大人!”濃厚的聲音從鬥篷裏傳來,甚至有些不真實。
入雲見明智要離開,順勢抓住奇人的手臂,躲在他身後。
她突然一甩手,從寬大的袖口裏竄出一條灰黑色的蛇,往馬背上的明智飛去,眼看就要纏住他的喉嚨。
但明智並未有絲毫慌亂,他只是微微揮了一下左手,一根用皮繩絞成的鞭子比那蛇的速度更迅速,將它的前半段死死纏住。青年扯了一下自己的鞭子,入雲袖子裏的蛇便被整條抽了出來,重重砸在地上斷成一節一節。
整個過程不過眨眼之間。
入雲皺了下眉。奇人定睛一看,原來剛才的‘蛇’是一條鐵鏈。
“這只次元獸,是我的。”
入雲又從袖口中取出一把扇子,入雲打開扇子掩住半臉幽幽說道。
旁邊的士兵警惕地舉起長矛對准他們,尖銳的矛頭距離他們不過幾寸。只有銀發青年毫不關心入雲的舉動,他收了收手中的缰繩。
入雲輕輕往前舞動了兩下,從扇骨中又飛出數枚只有紙片薄的小鋼刀,寒光滑破空氣,鋒利的鋼韌擦過士兵的身體徑直向青年的坐騎飛去,目標明顯是馬腿。
但青年的皮鞭仿佛青年身體的一部分,快速劃過馬匹的四周,形成一道優美的圓弧,鋼刀也隨即被阻隔在弧線之外,它們與皮鞭上的紋路摩擦後竟碎成了兩塊。
“切,好像有點本事。”入雲放下扇子沒好氣地說。
“你們這些愚民闖入了禁地,是自尋死路。”霧藏的聲音低沈中帶著壓抑,但他身邊的青年卻惜字如金,只不過那雙金色眼眸時不時流轉陰冷的氣息。
“束手就……”
還未等他說完,蘭丸已經拿起笛子抵在唇邊,手指在翠色的笛孔間躍動,一陣奇妙卻又讓人失魂的聲音從指間傾瀉而出。
“什麽……聲音……好……困……”霧藏的聲線起伏不定,抓著缰繩的手也開始顫抖。其他士兵亦搖搖欲墜。
入雲和奇人早已用葉子塞住自己的耳朵。
“哼,那要看誰先死……”
入雲低聲說,隨即蹲下身體,往士兵中間丟了幾個小石塊,小石塊瞬間爆炸,陣陣煙霧缭繞,衆人一片騷動。她拍了拍手上的硫磺粉露出一個微笑。
此刻銀發青年似乎毫不受到影響,如同一個旁觀者靜靜看著一切的發生。他隨手抽出身邊士兵的一把矛,隨手往人群中一擲。
長矛刺破煙霧正中目標。
“蘭丸?!”
笛聲戛然而止。奇人大叫一聲,跨步扶住蘭丸。
只見他肩膀微微顫抖,右手緊緊握著玉笛,左臂被長矛銳利的箭頭貫穿。因爲疼痛,冷汗從緊鎖的眉頭間流下。他咬了一下嘴唇,忍住了叫聲。
“蘭丸!”奇人糾結的聲音越壓越低。
蘭丸只是閉上雙眼,輕輕搖搖頭,似乎在說自己沒有大礙。
笛聲一停,士兵很快恢複了意識。
“雕蟲小技。明智大人可是‘搜零團’最強武士,你們這些雜碎不過是做無謂的抵抗。”霧藏扇動了幾下黑色的鬥篷,煙霧立刻散開,陷入混亂中的士兵旋即恢複了秩序。
“帶著蘭丸走。”入雲對著奇人說。
“不行!”奇人回答:“讓我掩護你們逃走……”
“真是蠢死,就憑你?現在不走,那小子的手可就要廢了。”入雲看著蘭丸的傷口厲聲道:“快走!”
“入雲殿下……”奇人扶起快要失去意識的蘭丸說。
“黑色禁地是只進不出的,不管是流民還是地民,哪有那麽容易說走就走。”霧藏的聲音明顯比剛才更具力量。明智則已經掉轉頭打算離開。
“你們‘搜零團’不是在找靈魂碎片麽?我家可堆成山。”入雲對著明智說。
“似乎你知道的不少。”他轉過頭,眼睛微微眯起,長睫毛互相交錯,眼神落在了入雲身上,臉上怪異的笑容似乎深了一分。
“帶她回去。”
“明智大人,那其他兩個人?”霧藏的擡起他漆黑的手指向奇人和蘭丸。
“他們想死的話,你來對付也綽綽有余了。”
明智擡起頭,看了一眼天空說。
突然一陣旋風從不遠處席卷而來,金色的塵埃隨著旋風散落。黑色影子投射在地上,更像是帶來這場金色細雨的烏雲。
奇人擡頭,只見一只長著黑色羽毛的巨大飛鷹掠過他們頭頂,它的翅膀扇動時便會有金色的粉末飄落下來,它昂起頭叫了幾聲,鳴聲劃破長空。前面兩聲響亮,後面兩聲明顯變弱,仿佛一種暗號。
明智看著飛鷹,似乎明白了什麽,對它點了一下頭。飛鷹盤旋在他頭頂,如得到回應,用力撲騰起翅膀,隨既往北邊展翅,越飛越遠。
“到此爲止。”明智的聲音寒冷交雜著不耐煩,但眼神卻變得比剛才柔和了一些,“今天再殺人……長政又要唠叨了。”他喃喃自語一句,抽打著馬背,驅馬往鷹飛離的方向而去。
“切,逃走了!”入雲不屑地說,但她脖子和四肢早已被士兵的長矛架住動彈不得。“好了,帶我走吧,不過……放過他們!”
霧藏驅著馬前進幾步,在奇人面前停下。
“我可不怕你。”奇人將蘭丸輕輕放在地上,握緊了拳頭,鎖住眉頭盯著他看。
“哦!”
霧藏一個跨步翻下馬,黑色的鬥篷隨著他的步伐翻飛起來,像黑色的波浪一般。他走到奇人面前,纏滿漆黑繃帶的左手瞬間貫穿了奇人的肚子。當他想收回左手,卻發現奇人緊緊抓住了他的手,雖然因爲疼痛眉頭皺成一團,嘴角也挂了血,但他的雙眼卻死死盯住霧藏,寒冷的光芒如同野獸一般,他的力氣也並未減少,霧藏的手無論如何都動彈不能。
“哼,垂死掙紮!”
他的聲音卻有些顫抖,感覺手快被奇人捏斷。
“放手!”
霧藏用另一只手狠狠往奇人胸口打了一下,奇人整個身體往外飛了幾米,士兵紛紛讓開一條道,他應聲倒地。鮮紅的血慢慢暈開染透了他的衣服。
“蠢貨!”入雲看著奇人一聲不吭倒在地上,無力地喊了一聲。
“帶走!回城,把她和黑曜關起來。”他再次上馬,做了一個出發的手勢。士兵立刻將入雲架入一個鐵籠,又順勢將沈睡的黑毛怪物也擡進籠子。四匹棕色鬓毛的高頭大馬拉著籠子往前飛奔,士兵們緊隨其後,揚起一陣塵土。
軍隊穿過樹林,夕陽告別大地的眷顧,它毫無留戀,即將被月亮銀白色的微光替代,本來微熱的空氣早已寒意深重。終于,在一輪皎潔的月光升起時,軍隊停在一座城堡前。雲層時密時疏,天色一度昏暗一度明亮,只能依稀看到一座城池的輪廓,卻無法辨明它的實體。還沒等入雲看清,已經被帶入如地窖一般的堡內。
霧藏隨便喝了幾聲,手下整齊劃一、聽命于他,沒有一個人開口,甚至讓人懷疑他們是不是真的人類。
穿過昏暗的走廊和數道鐵門,入雲遂即被丟到漆黑的囚室中去。其中一個士兵點起火把試圖照亮一些囚室,但稀薄的空氣讓火光不一會兒就變得微弱,除了花紋大理石地板明晰可鑒其他什麽都看不清楚。
“頭一次來這種地方到此一遊,也是有趣。”入雲擡起頭透過狹小的囚窗望著窗外慘淡的天色說。
“不想丟了性命就快點交代‘零魂石’的下落,否則追捕到你的那些‘同夥’也是易如反掌。”霧藏站在囚室外,隔著道道鐵欄,他的聲音毫不比這監牢的石壁溫暖多少,他背後站著的幾十個士兵依然一動不動。
“嘿,你也知道一顆完整的零魂石有多難弄吧,死個幾百人也不一定有哦。”入雲笑了一下,繼續說:“不過呢,我家可把它們好好的藏在了一個秘密場所。”
“既然如此,說出那你所謂的秘密場所,城主自然會對你從輕發落。”霧藏聽到入雲的話,語氣也波動起來。
“哦~~那我要好好告訴你一個人。”
入雲拖長語氣,靠近囚室的鐵欄,手指輕輕勾了一下。霧藏跟著慢慢靠近,突然拔出一邊士兵身上的佩刀架在入雲脖子上,用更加極寒刺骨的口吻說:“不過別耍什麽花招。”
看著眼前晃動的刀刃反射出的寒光,入雲卻眼睛都不眨一下。
“那個地方呢,就在……”入雲緩緩道來,手往身後摩挲著,突然從身後拿出一把匕首向霧藏飛了過去,但他只是輕松地躲了過去,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,匕首竟如同有誰掌控一般,按照一條路線不停劃過他身後士兵,每個人的手臂或者腿都被劃傷。
“真是自不量力。”
霧藏憤怒地叫了一聲,手中刀徑直往入雲的脖子上砍去。